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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ey-genius.com | 04. 09. 2013 | Editor: Claudia Leng | [A A A] |
夜已很深,我已困乏之極,又舍不得放松我這暗暗的監(jiān)視,就找出幾塊巧克力提神。巧克力還是我從國內(nèi)帶出來的,德芙牌。在國內(nèi)時并不覺得它怎么好吃,到了俄羅斯才覺得我?guī)С鰜淼臇|西全都是好吃的。這時一直沒有睡覺的薩沙也顯出困乏地從前排站起來找伊琳娜了,他來到伊琳娜身邊,一定是提醒她照顧他睡覺的??僧?dāng)他看見伊琳娜正毫無知覺地和瘦子腦袋頂著腦袋竊竊私語,便突然猛一轉(zhuǎn)身把臉扭向了我。他的眼光和我的眼光不期而遇,我看出那眼光里有一絲慍怒。那短短的幾秒鐘,他知道我知道為什么他會突然扭轉(zhuǎn)身向我,我也知道他知道我看見了他母親的什么。在那幾秒鐘里我覺得薩沙有點像一個被遺棄的孤兒。我本是一個缺乏熱情的人,這時還是忍不住遞給他一塊巧克力。對食物充滿興趣的薩沙卻沒有接受我的巧克力,好像我這種冷憫同樣使他慍怒。他又一個急轉(zhuǎn)身,捌著小步回到他那被置換了的座位上,坐下,閉了眼,宛如一個苦大仇深的小老頭。
我偷著掃了一眼伊琳娜,她的頭一直扭向瘦子,她沒有發(fā)現(xiàn)薩沙的到來和離開。
過了半點鐘,瘦子的手還在伊琳娜腿上——或者已經(jīng)向上挪了一寸?它就像擺在她格子裙上的一個有形狀的懸念,鼓動我不斷抬起沉重的眼皮生怕錯過什么。好一陣子之后,我總算看見伊琳娜謹慎地拿開它,然后她起身去前排照看薩沙。薩沙已經(jīng)睡著了——也許是假寐,這使伊琳娜有幾分踏實地回到座位上,瘦子的手立刻又搭上了她的大腿。她看了看復(fù)又搭上來的這只手,和瘦子不再有話。她把眼閉上,好像要睡一會兒,又好像給人一個暗示:她不反感自己腿上的這只手。果然,那只手像受了這暗示的刺激一般,迅疾地隔著裙子行至她的腿間。只見伊琳娜的身體痙攣似的抖了一下,睜開了眼。她睜了眼,把自己的手放在瘦子那只手上,示意它從自己腿間挪開。而瘦子的手很是固執(zhí),差不多寸步不讓,就像在指責(zé)伊琳娜剛才的“默許”和現(xiàn)在突然的反悔。兩只手開始較勁,伊琳娜幾經(jīng)用力瘦子才算妥協(xié)。但就在他放棄的同時,又把自己的手翻到伊琳娜手上,握住她那已經(jīng)松弛的手,試圖將它擺上自己的腿襠。我看見伊琳娜的手激烈地抵抗著,瘦子則欲罷不能地使用著他強硬的腕力,仿佛迫切需要伊琳娜的手去撫慰他所有的焦慮。兩只手在暗中彼此不服地又一次較量起來,伊琳娜由于力氣處于劣勢,身體顯出失衡,她竭力控制著身體的穩(wěn)定,那只被瘦子緊緊捉住的充血的手,拼死向回撤著。兩人手上的角力,使他們的表情也突然變得嚴峻,他們的腦袋不再相抵,身體反而同時挺直,他們下意識地抬頭目視正前方,仿佛那兒正有一場情節(jié)跌宕的電影。
我累了。我覺得這架飛機也累了。
就在我覺出累了的時候,我看見伊琳娜終于從瘦子手中奪回了自己的手,并把頭轉(zhuǎn)向我這邊。她匆忙看了我一眼,我用平靜的眼光接住了她對我匆忙的掃視,意思是我對你們的事情不感興趣。我聽見伊琳娜輕嘆了一聲,再次把頭轉(zhuǎn)到瘦子那邊。接著,她就像對不起他似的,活動了一下被扭疼的手,又將這手輕輕送進瘦子的手中。這次瘦子的手不再強硬了,兩個人這兩只手仿佛因為經(jīng)過了試探,對抗,爭奪,談判,最終逃離了它們之間的喧嘩和騷動,它們找到了自己應(yīng)該的位置,它們握了起來,十指相扣。最后,在這個夜的末尾,他們就那樣十指相扣地握著手睡了。這回好像是真睡,也許是因為伊琳娜終于讓瘦子知道,一切不可能再有新的可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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