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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ey-genius.com | 04. 09. 2013 | Editor: Claudia Leng | [A A A] |
噢噢,白云是六月媳婦。噢噢,白云是六月媳婦。
地生和德成拍著手喊。太陽就從六月和白云的臉上升起來了。
爹讓六月舂香料。六月拿起石杵一舂,香料就搗蛋地跳出來。五月說,讓我試試吧。爹說,女孩子不能干這個活的。五月問,為啥?爹說,不為啥。五月的嘴就撅起來了。不為啥又為啥不讓人舂。爹拿過杵給六月示范。那香料一點兒也不搗蛋了。六月再試,它們還是跳出來。五月說,就那么點香料,都讓六月糟蹋完了。爹一邊往石窩子里揀跳到地上的香料,一邊說,爹剛學(xué)時,也是這樣,得摸索,說不清的。六月聽爹剛學(xué)時也是這樣,就大了膽子舂,直舂得香料在石窩子里亂開花。舂著舂著,那香料就服帖了。六月奇怪,當(dāng)你小心翼翼地舂時,它反倒要跳,可當(dāng)你不管它三七二十一,不怕它跳時,它反倒不跳了。這一發(fā)現(xiàn)讓六月激動得頭皮一陣陣過電,像是誰伸手一下子把他心里好多窗子都打開了。六月看五月,五月一臉的羨慕。六月就又心疼姐姐。有些事你是永遠不能干的。突然,六月發(fā)現(xiàn)這家里是分著兩派的,爹和他是一派,娘和姐是一派。你看,這娘教姐學(xué)針,卻不讓他學(xué)。這爹教他拿杵,卻不讓姐拿。莫非這杵,就是娘說的大針?
五月無望地看著六月舂香料,終于覺得這事和自己無緣,就拿了花布開始縫香包。隨著六月杵子的一上一下,屋子里漸漸地充滿了香味兒。
霧漸漸散去。山上的人們一點點清晰起來,就像是一個個魚浮出水面。六月東瞅瞅,西瞅瞅,心里美得有些不知所措。六月向山下看去,村子像個貓一樣臥在那里。一根根炊煙貓胡子一樣伸向天空。娘和爹還在睡覺嗎?娘和爹多可惜啊,不能看到這些快要把人心撐破了的美。
不覺間,太陽從東山頂探出頭來,就像一個香包兒。山也過端午呢,山也戴香包呢。六月想。再看大家時,大家就像聽到太陽的號令似的一齊伏在地上割艾了。六月問五月,為啥不等到太陽曬會兒把艾上的露水曬干了再采?五月說,這艾就要趁太陽剛出來的一會兒采,這樣采到的艾既有太陽蛋蛋,又有露水蛋蛋。這太陽蛋蛋是天的兒子,露水蛋蛋是地的女兒,它們兩人全時,才叫吉祥如意。六月奇怪五月怎么把太陽和露水說成蛋蛋。蛋蛋是娘平時用來叫他們的。姐姐這樣一說,六月就蹲下來,拿出籃子里的刃子準(zhǔn)備采艾。但是六月卻下不了手。一顆顆瑪瑙一樣的露珠蛋兒被陽光一照,讓人覺得它不再是露珠,而是一個個太陽崽子。六月一下子明白了五月為啥要用蛋蛋來稱呼太陽和露珠兒。這樣,一刃子下去,就會有好幾個太陽蛋蛋死掉。五月說,你發(fā)什么愣,還不趁著露珠蛋蛋剛醒來趕快采。六月說,我下不了手。五月問,為啥?六月說,我覺得這露珠兒太可憐了。五月就撲哧一聲笑了,我還以為是你覺得艾可憐呢,真是個二愣,這露珠兒有什么可憐的,你不采,太陽一出來,它們也得死,它們就是這么個命。但是它們又沒有死,明天早上,它們又會活過來。六月想想也是。接著心里升起對五月姐的崇拜來。他沒有想到姐會說出這么大的道理來。
但六月還是下不了手。五月又笑了,說,如果你覺得它們可憐,你可以先把它們搖掉啊,讓它躺到地里慢慢睡去,你再動手啊。六月覺得這個主意好,就動手搖。不想又把六月的心搖涼了。這一搖,讓六月看見了一個個美的死去原來是這樣簡單的一件事。他第一次感到了這美的不牢靠。而讓這些美死去的,卻是他的一只手。六月看了看他的手,突然覺得它不單單是一只手,它的里面還藏著一些深不可測的東西,是什么呢?他又一時想不明白。但他又不甘心,這分明是我自己的手,怎么連自己都看不明白呢?六月第一次對自己開始懷疑起來。
六月開始采艾。采著采著,就把露珠兒的問題給忘了,把手的問題也忘了。六月很快沉浸到另外一種美好中去。那就是采。刃子貼地割過去,艾乖爽地?fù)涞乖谒氖掷铮袷窃缇偷戎频?。六月想起爹說,采艾就是采吉祥如意,就覺得有無數(shù)的吉祥如意撲到他懷里,潮水一樣。
一山的人都在采吉祥如意。
多美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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